江栩不信解雨臣真能做出这些事来。
毕竟解家那么大的家业,若他这个家主垮了,解家就不可避免的会动荡。
再严重一点,家主之位易人。
而解家几乎是解雨臣的全部身家。
为了他江栩赌上一切?
不可能。
没人会做这么蠢的事。
黑瞎子在解家待了一天就被吴邪叫走,听实验室传来消息是吴邪的沙海计划要开始了。
解雨臣写的‘家规’并不严苛,甚至给予江栩很大的自由度,主要是养身体方面的规矩格外繁琐,多到江栩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眼睛疼。
江栩回解家第一个晚上是十点二十开始睡觉的,这已经比他往常睡觉早了将近一个小时。
但是他躺床上没睡着,睁着大眼看着天花板,半点睡意都没有。
过了不知道多久,江栩烦躁的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手机。
12:09
江栩抓了抓头发,自己无声坐了一会,然后掀开被子下床,踩着拖鞋到门口。
解雨臣的书房就在他隔壁,当年为了方便帮解雨臣的忙才选了这么近的位置。
寂静黑夜的月光下,小院的地砖上铺着一层淡淡的银色。
半晌,一扇门静静的打开一点,从里面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发型凌乱的江栩一眼就看见隔壁还亮着灯的书房,金灿灿的眸子里有一抹迷茫一闪而过。
“搞什么啊。”江栩低声嘟囔一句。
看了一会,江栩缩回脑袋关上门,眼底的烦躁之意更甚。
第二天,江栩被管家喊起来吃饭。
打着哈欠的江栩简单洗漱了一下,顶着鸡窝头塔拉着拖鞋来到餐桌边。
浅蓝色的真丝睡衣随着江栩的动作一晃一晃的,隐约勾勒出比例完美的身材。
而解雨臣已经穿好西装坐在餐桌旁,边看报纸边等着江栩来。
江栩刚坐下,就看到解雨臣手边有一杯茶水。
看颜色是浓茶,浓到发苦的那种。
江栩以前喝过一次,差点没抠着嗓子眼把那玩意儿吐出来。
“来了?”解雨臣笑得温和。
“嗯。”江栩看了眼解雨臣眼下的乌青,拿起面包片慢吞吞的嚼。
手边有杯子,解雨臣手边是一杯茶水,江栩这边则是牛奶。
二人这一顿饭吃的几乎没什么沟通。
在快吃完的时候,江栩把牛奶喝完,突然开口:“我要去找吴邪了。”
仅仅一个晚上江栩就意识到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不然迟早屈服于那所谓的‘家规’之下,随便找个什么借口都好,总之先离开再说。
解雨臣抹果酱的手一顿,零星的果酱沾到指尖,他淡定自若的拿起旁边的纸巾擦了擦。
“不行,那片沙漠对现在的你来说太危险了。”
江栩也拿起一张纸巾随意擦了擦嘴,“我只是告诉你一声。”
解雨臣:“我也只是告诉你一声。”
解雨臣把抹完果酱的面包片放到江栩面前。
“我知道就算你变成现在这样,依旧有能力离开京城,但我提前支会你。”解雨臣眸色深了深。
“吴邪的计划完成前,只要你离开京城,以后再想进我解家大门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一招,又狠又准。
解雨臣也算是被江栩教出来的,他们两个最擅长的就是对自己心狠。
所以江栩也清楚,解雨臣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就代表他真的会这样做。
把江栩隔绝门外,再也不许江栩踏进自己的领地,或许此生再也不见。
到那时候,
江栩会难过吗?
会。
解雨臣会难过吗?
会,甚至他会比江栩更加痛彻心扉。
但是没关系,纵使鲜血淋漓苦不堪言,也要一起痛。
不然就彼此纠缠在一起,从此谁也别想抛下谁。
比起江栩孤零零痛苦的死去,解雨臣宁可江栩讨厌他、厌恶他。
“……解雨臣,你真是个疯子。”
“那你后悔了吗?”
后悔当年在墙头之上,对那个孩子产生了怜惜。
后悔一时冲动,与那个孩子产生十年羁绊。
你后悔吗?
解雨臣曾无数次想过为什么江栩当年不告而别,连个纸条都不留,要不是他在塔木陀发现了江栩的身份,恐怕到现在他都找不到人。
而自从找到江栩后,江栩根本没在解家待多久,不是失踪就是在外独自面对危险。
就连……最后去青铜门也只是留下一句敷衍的话,然后一去好多年。
再归来时,那个本就不完整的江栩就变得破破烂烂了。
为什么呢?
解雨臣想来想去,在某天夜里忽然明悟。
江栩总是离开他,是因为他不够强。
如果他足够厉害,那么江栩选择的人会不会就不是吴邪了?
如果他足够的力量作为江栩的依靠,那江栩怎么可能会离开他?
可是……那该怎么办?连张起灵都无法作为江栩的停留的避风港,他又如何做到?
所以,他是否有时候会成为江栩的累赘?
而江栩是否有时会后悔当年靠近他,给自己创造了软肋?
冷硬的桌面下,是二人无声之间的较量,在这突然紧张起来的气氛下,江栩抬眸,墨镜后的金色眸子平静且坚定。
他不像平时那样吊儿郎当或者随意口吻的和解雨臣说话。
他的声线很稳,神色很静。
“我从没做过后悔的事。”
鸣——
解雨臣耳边的嗡鸣随着那道掷地有声的声音的响起而消失,桌子下他紧攥到指节发白的手忽然泄力松开,掌心细腻的汗昭示着他远没有脸上表现的那么平静。
“是吗。”解雨臣敛眸遮掩眸中情绪,不着痕迹将这个话题盖过的同时语气比刚才放松了很多。
“那很好。”
真的,很好。
江栩怎么可能不知道解雨臣在转移话题,但他没有把话题拉回来,反而沉默着接下解雨臣这最后一句。
这一句好似谈判结束的谢语,他们都默契的没有提起刚才的剑拔弩张。
江栩把解雨臣刚给自己放过来的面包吃了,没有任何味道,但他还是尽量表现的和平常无异。
哪怕在场的两人都知道这个事情。
短短几秒过去,一切好似无事发生,除了——沉默的气氛。
“我先去公司了。”撂下一句话,解雨臣起身离开。
直到解雨臣的身影消失在小庭院内,江栩才将目光放到他离去的方向,皱着眉。
“什么时候……这么没安全感了?”
要是818在这,一定会对着江栩大喷特喷,骂他怎么好意思说这话。
江栩作为当事人可能不太清楚,但818作为半个旁观者可是纵观全局,几年前江栩干的哪件事不是危险系数超标?
搞得解雨臣不仅要适应江栩好几次突然离开,还要时不时心惊肉跳一下。
在解雨臣的视角里,江栩就是陪自己长大却突然失踪的家人,几年后好不容易找到了结果又在墓里跑丢了。
好在最后人回了解家,但是回解家凳子还没坐热,又被张家人绑走了!
再次见面就是在新月饭店,拍卖会还没结束江栩就发病被送去医院,然后……消失在医院厕所里。
隔了很长时间,解雨臣在四姑娘山见到了江栩,还没多看两眼又江栩分离了。
然后就是江栩杀人进警局,张家古楼幻境,最后江栩去青铜门里。
总之解雨臣一直都在找江栩、见江栩、和江栩分开、找江栩、见江栩、和江栩分开、找……
无限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