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栩在医院住了半个月,这半个月内尽管其他人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了,但江栩还是不可避免的知道了自己嗅觉与味觉消失的事情。
得知这个事的时候,江栩坐在病床上嚼着偷买的辣条,咀嚼的动作缓缓停下。
停了不到两秒,江栩平静的再次咀嚼起来,随手把剩下的辣条扔进垃圾桶。
没味道的辣条只剩下油腻和粗糙辛辣的口感。
恶心。
嘴里的东西随便嚼了几口匆匆咽下,下一秒,黑瞎子开门进来。
黑瞎子刚推开门就闻到了辣条的味道。
他顿了顿,和江栩四目相对。
“不伤心的掉眼泪?”
“你怎么没掉?”江栩理直气壮的反问。
黑瞎子没有回这个话题,把手里的单子给江栩:“明天出院,另外……”
黑瞎子指着垃圾桶里刚拆开辣条,笑着呲起大白牙,“我会跟花儿爷告状。”
江栩:……
黑瞎子也是没招了,虽然他是江栩他哥,但他们俩这个情况吧……嗯,懂得都懂。
除了跟解雨臣告状,黑瞎子目前是真拿江栩没辙。
一连半个月都是黑瞎子在医院陪江栩,第二天出院时黑瞎子带着江栩上了他从花儿爷那借来的车。
江栩随意看了一眼车牌号,发现这是解家的车后开门坐进副驾驶,头也不回懒懒的伸手要给自己扣安全带。
不过他极少坐副驾,导致他第一下没抓住安全带。
正当他要回头抓第二下的时候,旁边刚做好的黑瞎子说了句:“别动。”
“嗯?”
江栩看过去,立马被一股熟悉的气息盖住,黑瞎子探过身来,骨节分明的手抓着安全带‘嗖’一下扣好,完事自己坐回去扣驾驶座的。
夏天他俩都穿着单薄的黑色半袖,江栩面前温热的躯体离开,余温渐渐散去。
车子启动,路边的建筑从车窗户向后移动,江栩控制着放松刚才那一瞬间紧绷的身体,让自己慢慢窝在座位上。
以黑瞎子的眼力,他自然看到了江栩下意识的僵硬。
余光看着江栩在副驾无意识的靠在车门用身体和他拉开距离,二人沉默着都没说什么。
黑瞎子想这半个月的相处中虽然没说几次话,但也不算没有进步。
至少刚才近距离接触时江栩没揍人。
这也算一种进步,不是吗。
两人都带着墨镜,黑瞎子看起来在专注的开车,江栩看起来靠着车门假寐。
实际上彼此都借着墨镜的遮挡时不时偷瞄对方一眼。
沉默已经成为他们相处的常态。
谁能想到,黑瞎子也有像哑巴的一天。
他面对张起灵的沉默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天南海北的话题,因为他知道哪些话张起灵不在意,那些话不能当着张起灵的面说。
但面对江栩时就不一样了,本来自己在江栩那就没什么好印象,而且他们分离那么多年,现在的他们已经不像寻常兄弟那样了解彼此了。
更何况……张起灵的雷区可能是某些事,但江栩的雷区却是一个人。
还是黑瞎子本人!
这就导致黑瞎子不得不谨慎开口。
万一说点什么话勾起了江栩不美好的回忆……或者更严重点刺激江栩发病,那这半个月就白相处了。
到时候辛辛苦苦半个月,一看进度条居然是负数!
那就很尴尬了。
黑瞎子表示,他绝不做赔本买卖!
一路无言,车缓缓停到解家地下车库,江栩在车里打个哈欠,抬手拿起放在前面的扁平铁盒,开门下车。
盒子里是实验室寄到医院镇痛药和镇定剂,数量不多但对现在的江栩来说足够了。
他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疼,不疼的时候吃药干嘛?浪费钱吗?
江栩绝不干浪费金钱的事情!
“走吧,花儿爷等着你呢。”黑瞎子朝车库出口抬了抬下巴,“你偷买辣条的事我已经告诉他了。”
江栩:“……”
江栩左看看,右看看,试图找到逃跑的路。
黑瞎子轻笑:“别想了,就这一个出口。”
“而且花儿爷放话了,今天你但凡跑了,以后就不用回来了。”
江栩:?
什么?是他听力又退化了吗?黑瞎子说什么?
江栩不确定的看向黑瞎子,犹豫一下后试探性开口:“这么大火气?”
解雨臣以前可从来不说这种话,他只会和江栩说解府永远为他敞开大门。
黑瞎子挑眉:“知道心虚了?”
想到了什么,黑瞎子凑近江栩意味深长的低声说:“好心提醒一下,你今天可不好过。”
“花儿爷为你量身定制的家规还等着你呢。”
江栩:???
这下江栩是真迷茫了。
谁?家规?这是什么遥远的词汇?
上一次接触家规还是在张家住的时候守着张家的规矩,那都是一百年前事了!
离开张家后江栩就开始了野蛮生长之路,没有人用规矩束缚他。
就连在汪家的时候,那群疯子也只会刺激他做各种事,巴不得他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然后记录他的反应和行为,分析他的身体与心理。
所以才养成了现在江栩我行我素的风格,哪怕你再不同意江栩的行为,他也只会先稳住你,然后干完事再回来哄你。
他会哄人、会装乖、会道歉、会认错,但该干的气人的事情一件不少。
总之,江栩对所谓‘规矩’二字总是不屑一顾。
而不屑一顾的江栩在见到解雨臣后彻底傻了。
“解、解雨臣,你写的这是什么东西?!!”
书房里,江栩拎起桌子上的a4纸把有字的那面对着解雨臣,满脸不可置信的指着‘家规’。
江栩十年来喊解雨臣全名的次数不超过三次,今天是第四次,足以见得他的心情有多么震撼。
“什么叫我睡觉晚于十点你就通宵熬一宿?!”
“这是什么?我不遵医嘱你就罢工在家盯着我?!”
“还有这个!我若失踪你就绝食?!”
如此诸类的规矩还有很多,整套家规表现的整体思想就是:但凡江栩搞事,遭殃的就是解雨臣。
江栩崩溃的把a4纸拍在书桌上,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咬牙切齿。
“你搞什么?你熬一宿明天还工不工作了?你罢工一天解家得有多少损失?还有绝食这个事!”
“你在用自己威胁我吗?!!!”
江栩震惊,江栩迷茫,江栩崩溃。
一百来岁的江栩从没想过还有人会这样搞他。
黑瞎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憋着笑嗑瓜子,看热闹不嫌事大。
比起江栩的激动,解雨臣就淡定多了,他坐在椅子上把江栩激烈的反应尽收眼里,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一开口能把江栩气吐血。
“家规,就是这么个家规,你看着办吧。”
听听!这是什么话!
上一个让他江爷看着办的人现在坟头草都泛滥了!
简直太不像话了!
江栩清楚的看到解雨臣风轻云淡的表情,以及那双漂亮眸子里的坚定。
解雨臣,是认真的。
这个结论让江栩眼里的愠怒多了几分真,他视线往下瞥到自己按住的‘家规’,一用力把纸抓皱。
“解小花,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听你的吗。”
江栩不会为谁停留,困于汪家的那段经历也让他厌极了被人制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