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欣然这番判断，最重要的一个前提，就是纪委是个严谨的部门，只有在掌握了足够多证据的情况下，才会抓人。
理论上，她这么想肯定没错。
但是徜若这个前提出了问题呢？
思索了片刻后，林远还是抬头冲着顾欣然笑了笑，紧接着直接说道。
“纪委确实严谨，但是你能够保证，纪委书记是严谨且正直的吗？”
或许是想要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有攻击性，林远在提出了这个质疑后，立马又面露微笑补充道。
“你跟马洪波很熟悉是吧？”
其实，从刚刚林远说的那第一句话开始，顾欣然就意识到了自己在这个问题的考虑上，的确有失偏颇。
不管是他们乡镇政府也好，县纪委也罢，摆在明面上的条条框框很多，但是有几个人，是能够完全按照这些标准去落实工作的呢？
更何况，顾欣然确实对马洪波没有任何了解，仅仅只是知道他是县纪委书记而已！
想到这里，顾欣然不由自主直接抬起头，盯着林远的眼睛，露出一户恍然大悟的样子。
但林远却心里十分清楚，顾欣然压根就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
不过他也没有再卖关子，而是直接就对着顾欣然说道。
“从刚刚李红明的反应来看，我不觉得他是主动去向纪委反映的问题，而是更倾向于他对这个事情完全不知情！”
“所以这不是他自发的，而是被动接受！”
顿了顿，林远继续补充道。
“既然李红明没有把事情和县纪委说得那么清楚，那么或许说这个话的，另有其人，甚至可能说，马洪波自己本身就知道这个事！”
听到这话，顾欣然顿时就瞪大双眼。
“马…马洪波本身就知道这个事？”
尽管她在听到这个话的瞬间，其实就已经明白了林远是什么意思，但理智上，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要是纪委的马洪波书记都跟他们沆瀣一气了，那整个临江县，岂不是就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但转念一想，顾欣然又觉得这一切没什么不可能，毕竟赵德海和魏松林都能够如此的有嫌疑，凭什么马洪波又能够独善其身呢？
“你的意思是说，赵书记，魏县长，还有马洪波，包…包括许建山，他们都是一伙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欣然的声音都开始有些颤斗，脑海里还满是震惊，想着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临江县岂不是烂透了？
林远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也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很快又开口劝慰道。
“你这个说法也太极端了！”
抬头冲着她挑了挑眉头，又示意顾欣然坐下，林远的脸上还愈发显得温柔。
“虽说现在咱们看到的都是不好的一面，但是我相信，赵德海和魏松林当中，肯定至少有一个是愿意干点实事的！”
林远没有把话说得太过直白，不过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很清楚。
那就是通过他这两天的接触判断，赵德海跟魏松林，肯定不是统一战线的，所以相应的，如果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心里有鬼，那另一个，肯定会正常一点。
只不过从当前的情况来看，林远也没有办法判定，到底谁是正常的！
尽管顾欣然依旧心中波涛汹涌，但是在听到林远这么说后，瞬时也象是明白了什么，先是对他点了点头，但是紧接着，脸色又开始变得无比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了不让她多想，林远迟疑了片刻后，还是对着她说道。
“欣然，黑牛山的事情，牵扯面这么广，后续肯定还会有很多博弈，从我心底来讲，说实话，我不太愿意让你牵扯进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林远表现得言真意切，说起来，这也是他发自心底的想法。
但顾欣然却显得十分意外。
“为…为什么？”
抬头望向林远，顾欣然的声音似乎都开始颤斗。
而林远也十分坦诚。
“因为有些事情，一旦牵扯进来了，以后就会有无休止的纠葛，更是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
一直以来，顾欣然都是很要强的性格。
在没有关系，没有背景的情况下，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从一个普通的乡镇科员，成长为了个乡镇党委同志。
所以此刻在听到林远竟然这么说后，顾欣然感觉他不仅轻视了自己，还对她没有任何的尊重！
顿时，顾欣然的眼框里面就满是泪水，目光直勾勾盯着林远，嘴巴蠕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迟迟又没有说出口。
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问道。
“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贪生怕死，扛不住一点风险的鼠辈吗？”
林远压根就没有料到，顾欣然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抬头眼神慌张望着她，霎时间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从十几岁就参军，在部队那种全是男人的环境里呆着，林远几乎压根就没有跟姑娘接触的机会。
本来刚刚他是秉承着冷静客观，又实事求是的态度跟顾欣然沟通这些事情的，但没有想到，这女人竟然反应如此大！
这…这下该如何是好？
又匆匆抬头看了顾欣然一眼，林远脸上十分尴尬，紧接着又立马说道。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实事求是在跟你沟通问题！”
他以为自己都这么解释了，顾欣然肯定能够明白。
但是令他瞠目结舌的是，顾欣然在听到这个话之后，竟然情绪还愈发显得激动。
“还实事求是？”
冷笑一声后，顾欣然恶狠狠瞪了林远一眼，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
“林远，你太傲慢，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说完这话，顾欣然便径直扭头走了出去。
只留下林远呆怔在原地，整个人还愈发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迟疑了好一会儿后，林远还试图拿出手机，想要给顾欣然打个电话，和她解释清楚，可刚拨通电话，他又还是忍住。
还暗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感觉跟当前面临的问题相比，女人更加复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