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夜莺庄园的主厅内，水晶吊灯的光芒被厚重的窗帘吞噬大半，只在光滑的黑曜石地板上投下几块惨淡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古怪的寂静。

林胖子坐立不安，目光时不时瞟向角落里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

洛冰璃被苏媚烟的手下“清洗”干净后，换上了一身素雅的白色长裙。

她就那么站着，像一尊被遗弃在仓库里的精美蜡像，双眼空洞，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

“凡哥，这这真不会出事吧？”林胖子挪到周凡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她这样子，跟傻了似的。”

夏浅浅站在不远处，双手抱胸，赤色的瞳孔里满是复杂。她既愤怒于周凡的手段，又不得不承认，他那番关于“黄金囚笼”的歪理，确实在她心中凿开了一道裂缝。

此刻看着洛冰璃的状态，她心中的怒火被一种更深沉的无力感所取代。

周凡靠在沙发里，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落在洛冰璃身上，平静得像是在欣赏一件尚未完工的艺术品。

“坏掉的玩具，修一修就好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意识沉入系统界面。角斗场一役，他收获了海量的魅魔能量，足以支撑他进行一次全新的尝试。

【技能：梦境编织】

【效果：消耗大量魅魔能量，可将宿主意识投入目标精神之海，对其潜意识进行有限度的干涉与塑造。警告：目标精神壁垒越强，消耗越大，反噬风险越高。】

就是这个了。

周凡的意识化作一缕无形的幽光，悄无声息地探向洛冰璃的眉心。

一阵轻微的眩晕过后，周凡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纯粹由冰晶构筑的世界。

这是一座宏伟到令人心生敬畏的宫殿。穹顶高不见顶，无数巨大的冰棱如利剑般倒悬，折射着一种没有温度的、圣洁的光。

地面是光滑如镜的冰面，能清晰倒映出人影，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死寂。

这里没有任何声音，连风都没有。每一寸空气都冰冷刺骨，仿佛能将灵魂一并冻结。

周凡行走在这座空旷的冰晶宫殿中，脚步声是这里唯一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这里就是洛冰璃的精神之海，是她用极致的骄傲与洁癖为自己打造的内心牢笼。

穿过一道道拱门，他来到了宫殿的最深处，一座空旷的王座大厅。

王座之上，没有那个高傲冷艳的洛家大小姐。

只有一个看起来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裙子，赤着双脚，蜷缩在巨大的冰晶王座上，瘦弱的身体瑟瑟发抖。她的脸庞，正是幼年版的洛冰璃，只是那双本该天真烂漫的眼眸里，只有一片与这座宫殿如出一辙的、死寂的冰蓝。

无数条半透明的冰晶锁链，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贯穿了她的四肢，缠绕着她的脖颈，将她牢牢地锁死在王座上。

周凡走近了些，看清了那些锁链的本质。每一条锁链上，都密密麻麻地烙印着无数细小的符文。

【家规】、【荣耀】、【完美】、【责任】、【克制】、【优雅】、【第一】

这些符文散发着冰冷的光，正是它们，构成了这座宫殿，也构成了这个囚徒。

就在这时，一道妖冶的、介于神圣与堕落之间的身影，在周凡身边缓缓凝聚。她有着与洛冰璃一模一样的容颜，身后却展开着一黑一白两对羽翼，正是周凡的卡牌——【堕落天使·洛冰璃】的虚影。

“看到了吗？我的主人。”

堕落天使的声音带着一丝怜悯，又有一丝诱惑，她看着那个被囚禁的幼小自己，轻声说道：“这就是她‘精神洁癖’的根源。这些锁链，是她从小到大被灌输的一切，是她的骨骼，也是她的枷锁。”

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其中一条刻着【完美】的锁链。

“强行打碎它们，她会怎么样？”周凡问。

“会彻底崩溃。”堕落天使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她的整个世界都建立在这些‘规则’之上。规则破碎，她的精神也会随之化为齑粉。那样的她，可就不好玩了。”

周凡看着那个眼神空洞的小女孩，没有选择破坏。

破坏太简单了，也太无趣。

他要做的，是污染。

周凡伸出手，掌心之中，庞大的魅魔能量开始汇聚，不再是之前那种霸道的暗红色，而是呈现出一种五彩斑斓、充满生命力的光晕。

他没有去碰那些锁链，而是将手掌轻轻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让我看看，你内心深处，到底渴望些什么。”

伴随着他的低语，奇迹发生了。

以他手掌为中心，原本光滑如镜的冰面，开始“生长”出完全不同的景象。一小片温热的沙滩蔓延开来，带着咸味的海风拂过，远处传来了海鸥的鸣叫。

冰冷的宫殿墙壁上，一幅幅鲜活的画面被“编织”出来。

喧闹的夜市，穿着随意的人们挤在一起，手里拿着冒着热气的烤串，脸上挂着无拘无束的笑容。

温暖的篝火旁，一群人围坐着，有人在弹着吉他，唱着跑调的歌，引来一片哄笑。街角的甜品店里，一个女孩正毫无仪态地用勺子挖着一大块奶油蛋糕，吃得满嘴都是

这些都是洛冰璃内心最深处，被那些“规则”死死压抑住的、最卑微也最真实的渴望。

冰冷刺骨的空气，被这些画面带来的暖意渐渐驱散。

死寂的宫殿里，第一次出现了嘈杂的人声、食物的香气和温暖的欢笑。

王座上，那个年幼的洛冰璃，空洞的眼眸第一次有了焦距。

她惊恐地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这些都是她被教导要唾弃的“凡俗”与“嘈杂”。可渐渐地，她的目光被篝火那跳动的火焰所吸引，被夜市那廉价却热闹的灯光所迷惑。

她的身体，不再发抖。

眼中的冰冷，开始出现一丝裂痕，一丝融化的迹象。

周凡缓缓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他没有去解开那些锁链，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平静地说道：“世界不止一种颜色，规则是用来打破的，而非遵守。”

说完，他的身影连同周围那些温暖的幻象，一同化作点点星光，消散而去。

现实世界，夜莺庄园的主厅。

一直如雕塑般站立的洛冰璃，毫无征兆地，眼角滑下两行清泪。

这一次，不是因为屈辱，不是因为憎恨。

那泪水滚烫，仿佛要将她冰封的灵魂，融化出一个小小的缺口。

她内心最深处的渴望，第一次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看”见了。

“唔”

一声轻微的呻吟，洛冰璃的眼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里的空洞与死寂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有劫后余生的茫然，有对周凡深入骨髓的恐惧，有对自己内心被窥探的羞耻，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依赖。

她的精神状态恢复了，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还在，却不再是坚不可摧的冰山，更像是一层薄薄的、一戳就破的冰壳。

她看着沙发上那个好整以暇的男人，嘴唇翕动了许久，终于问出了从梦中醒来后的第一个问题。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颤抖。

“你究竟是什么？”

是恶魔？是神明？还是能看穿她一切伪装的怪物？

周凡正要开口，主厅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苏媚烟快步走了进来，她脸上那招牌式的妩媚笑容此刻也带上了几分凝重。她躬身道：“主人，洛家的人到了。”

“他们已经封锁了罪恶之城外围的所有通道，不允许任何人进出。领队的是洛家的大管家，景洪，黄金级巅峰强者，外号笑面虎。”

空气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林胖子脸色发白，洛家，那可是风华城真正的庞然大物。

夏浅浅也是神色一凛，景洪的名号她听说过，那是个笑着就能把人骨头拆了的狠角色。

唯有周凡，脸上不见丝毫波澜，反而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

他没有回答苏媚烟，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刚刚恢复神智的洛冰璃，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我是什么，不重要。”

他低下头，几乎是贴着洛冰璃的耳朵，用一种轻柔到令人战栗的语气说道：

“重要的是，现在你要做出第一个选择。”

“是乖乖跟我去见你家的狗，还是我打断你的腿，让你家的狗爬过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