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斗场里没有声音。

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那片由无相烂泥怪焚烧殆尽后留下的猩红光雨，正化作千万条溪流，被王座上的那个男人尽数吸入体内。

他闭着眼，神情惬意，仿佛刚刚品尝了一道绝世佳肴，而非抹去了一个黄金级巅峰的强者。

数万亡命徒，像一群被扼住喉咙的牲畜，唯一的动作，是随着王座上那个男人向前踏出的一步，齐刷刷地向后挪动。

恐惧，最纯粹的恐惧，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

这已经不是战斗，不是厮杀，而是神罚。

是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来自更高维度的规则，进行的一场优雅而残忍的净化。

周凡睁开眼，猩红的光芒在他瞳孔深处一闪而逝。他没有理会脚下这群噤若寒蝉的蝼蚁，只是打了个响指。

啪。

一声轻响。

角斗场上空，罪恶之城每一个角落，无论是酒吧的巨幕、帮派总部的投影，还是个人终端的屏幕，都在同一瞬间强制黑屏。

下一秒，一张脸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

那是鬼影盟盟主的脸。

一张因灵魂被心火灼烧而极度扭曲、五官挤在一起、仿佛正在承受永恒诅咒的脸。

每一个毛孔都在渗出黑色的绝望，高清的投影甚至能让人看清他瞳孔中倒映出的、那片暗红色的火海。

“记住这张脸。”

周凡缓缓走向场中，脚步踩在刚刚烂泥怪消失的地方，那里空无一物，连一丝灰烬都未留下。他的声音通过扩音系统，冰冷地传遍全城。

“也记住我说的第一句话。”

他顿了顿，环视全场，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在这座城市，规则，由我定义。”

他抬起手，指向那张悬于空中的脸。

“游戏继续。”

这句话让所有人一愣。游戏还怎么继续？谁还敢继续？

“但规则，稍微改一下。”周凡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玩味，“最终的胜利者，将不再是挑战我，而是获得一个资格。”

他收回手，指向地上那滩烂泥般、只剩一口气的鬼影盟盟主。

“胜利者，将取代他，成为我脚下第一条狗的头领。这，便是你们的加冕。”

“加冕”二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道惊雷在每个人心中炸响。

羞辱！这是极致的羞辱！

将罪恶之城无数亡命徒追逐的王座，变成了一个“狗头领”的职位。

然而，预想中的哗然并未出现。短暂的死寂后，人群中，几道目光骤然亮起。

蝰蛇慵懒地靠在栏杆上，舔了舔嘴唇，眼中爆发出贪婪的精光。

秦月单膝跪地，头埋得更低，但紧握的拳头显示出她内心的激动。疯狗比利、怒岩帮的残余势力所有真正意义上的枭雄，在这一刻都明白了周凡的意图。

王座高不可攀，但王座之下，那“第一条狗”的位置，却是通往权力核心的唯一捷径！

周凡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满意地转身走回王座。

他坐下，看都没看身旁脸色煞白的夏浅浅，随手一弹，一团由刚刚吸收的“心火”能量高度凝聚而成的赤红色晶体，落在了她的面前。

“赏你的。”他的语气像是在投喂宠物，“吞下去，对你的火焰有好处。”

夏浅浅身体一僵，盯着那团悬浮在眼前的晶体，就像盯着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晶体里流淌着的力量，纯粹、强大、充满了毁灭与再生的气息，正疯狂地诱惑着她血脉深处的火焰本能。

可这力量的来源，是她最憎恶的源头，是她刚刚目睹的地狱。

吞下它，就意味着承认自己的失败，承认自己的力量需要这个恶魔的施舍来补全。

“怎么，我的战利品，也想违抗主人的命令？”周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夏浅浅的身体剧烈颤抖，胸口急速起伏。她抬起头，赤红的瞳孔里充满了屈辱、不甘与挣扎。

但在周凡那双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眸注视下，她所有的骄傲与反抗，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最终，她闭上眼，像是认命般，张开嘴，将那枚晶体一口吞下。

晶体入喉，瞬间化作一股狂暴的能量洪流，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她感觉自己的赤焰之力正在发生一种前所未有的蜕变，一种从“形”到“神”的跃迁。

周凡没再看她，而是侧过头，靠近洛冰璃，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你的悖论很有趣，用秩序的漏洞去摧毁秩序本身，是天才的巧思。”

洛冰璃的身体微微绷紧。

“但终究，是借来的巧思。”周凡的话锋一转，如同一根精准的毒针，刺向她内心最骄傲的地方，“而我的欲望，是创造规则的基石。”

洛冰璃的瞳孔骤然收缩。

借来的巧思创造规则的基石

这句话，将她引以为傲、颠覆了制卡学公理的ssr级卡牌，贬低成了小孩子的把戏。而将他那份邪恶、诡异、玩弄人心的力量，抬高到了创世神的高度。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愤与无力感，混合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战栗，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她的骄傲被碾碎，然后又被对方用一种更高级的姿态重新定义。

周凡嘴角的笑意更浓。

系统面板上，来自全城数万人的【敬畏】、【恐惧】、【野心】、【贪婪】等情绪值，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疯狂刷新。他的总能量储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突破了历史新高。

就在此刻，贵宾席上，一直沉默的白琉璃，忽然站了起来。

她亲手端起身边侍女托盘上那个盛放着的紫檀木盒，莲步轻移，走下阶梯。

她的脚步很轻，特制的高跟鞋踩在染血的沙地上，却没有沾染一丝污秽。

角斗场内疯狂的亡命徒们，在她面前如同摩西眼前的红海，无声地、敬畏地为她分开一条通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她。

她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了王座之下。

她抬起头，那双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的病弱眼眸，第一次如此专注地看着一个人。

“黑先生。”白琉璃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她缓缓举起手中的木盒，打开。

那份由琉璃斋信誉担保，价值足以媲美一般ssr卡的黄金血契，静静地躺在其中，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这场王座争夺战的彩头，不必等胜者了。”

白琉璃的目光扫过全场那些贪婪而又恐惧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它现在，只配属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