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

这个名字和她本人一样，干练、精准，像一把淬了毒的手术刀，看似优雅，实则剖开的都是要害。

周凡倚在门框上，没有让开的意思，脸上挂着一种介于“你谁啊”和“有事快说”之间的微妙表情。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从她那副价值不菲的金丝眼镜，到剪裁得体的女士西装，再到那双一尘不染的高跟鞋，最后目光落回她那张职业化微笑的脸上。

“有趣？”周凡懒洋洋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一撇，“小姐姐，大老远跑来，就为了夸我有趣？这年头，搭讪的方式都这么卷了吗？”

林胖子在后面听得直冒冷汗，老大就是老大，面对这种一看就不好惹的女人，还能这么骚。

秦月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周凡的调侃只是拂过湖面的微风，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周凡先生真会开玩笑。我只是个传话的。我们理事长对有潜力的新人，一向很感兴趣。”

她的目光再次轻飘飘地越过周凡，落在了客厅中央，那位刚刚为周凡沏好茶，正准备退到一旁的洛冰璃身上。

“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洛家千金吧？”秦月的声音依旧清脆，但话里的味道却变了，“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天人之姿。只是没想到，洛小姐还有角色扮演的爱好。这身女仆装，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来了。

周凡心里冷笑一声。这才是真正的试探。

看似在评价洛冰璃，实则是在敲打他。

每一句话都在提醒周凡：你的底细，我们清楚得很。你把堂堂洛家千金当女仆使唤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我们不仅知道，而且还觉得很有趣。

这是一种来自更高位阶的审视，一种“你的牌我已经看穿了，现在让我看看你敢怎么打”的压迫感。

换做任何一个刚刚在新手村作威作福的年轻人，此刻恐怕已经心神失守，要么恼羞成怒，要么色厉内荏。

但周凡不是。

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灿烂了。

他侧过身，大大方方地把身后的景象完全展示给秦月看，然后当着她的面，冲洛冰璃打了个响指。

“冰璃，过来。”

洛冰璃娇躯一颤，这是她最屈辱的时刻。在外人面前，尤其是一个气场如此强大的女人面前，被周凡用呼唤宠物般的姿态使唤。

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迈着僵硬的步伐走了过来。

“给这位秦助理，”周凡故意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她的职位，“展示一下你的职业素养。”

秦月的镜片后，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

她预想过周凡的各种反应，唯独没想过他会把这种近乎变态的掌控欲，如此赤裸裸、甚至带着一丝炫耀意味地摆在台面上。

这个男人，没有羞耻心吗？

还是说，他的段位，已经高到了将“无耻”也当成一种武器的程度？

洛冰璃的脸色，已经白得像一张纸。

她能感受到秦月那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目光，像无数根细针扎在她的自尊上。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冰冷的眸子里，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空洞。

她走到秦月面前，以一种无可挑剔的贵族礼仪，微微躬身。

“秦助理，您好。我是主人的专属女仆，洛冰璃。请问您需要喝点什么？红茶，咖啡，还是主人的血？”

最后那四个字，她说得极轻，带着一种自毁般的怨毒和疯狂，像是在对秦月示威，又像是在对自己的命运发出最后的诅咒。

林胖子在旁边已经看傻了。

我滴个乖乖，这是什么地狱绘图？

高端局，这绝对是顶级高端局！他感觉自己的cpu都快烧了。

秦月脸上的笑容，终于，第一次，出现了长达三秒钟的凝滞。

她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在说着最卑微的话，眼神却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冰冷的女人，再看看旁边那个一脸“你看我屌不”表情的周凡，忽然觉得，罪恶之城那些所谓的枭雄、恶棍，跟眼前这对主仆比起来，简直纯洁得像个三好学生。

“不必了。”秦月迅速恢复了镇定，她深深地看了周凡一眼，“理事长的意思是，罪恶之城欢迎真正的玩家，但从不接纳赌徒。玩家创造规则，而赌徒只会被规则吞噬。”

她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金属徽章，轻轻放在门口的鞋柜上。徽章通体漆黑，上面雕刻着一株盛开的黑色曼陀罗。

“这是罪恶之城的入场券，但现在，它还未被激活。”秦月微笑道，“理事长说，她想看一场烟花。一场足以证明您有资格坐上牌桌，而不是被人当成筹码的烟花。”

“什么样的烟花？”周凡饶有兴致地问。

“这就看您的想象力了，周凡先生。”秦月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风华市虽然只是个小地方，但想必也有值得被点燃的东西。当理事长满意的时候，这枚徽章，会指引您前来。”

说完，她不再多言，再次对周凡微微躬身，转身离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果断，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风神阁外，林胖子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老大这女人也太恐怖了吧？我感觉在她面前，我连穿没穿裤子都瞒不过她！”

周凡没有理会胖子的鬼叫，他捡起那枚冰冷的徽章，放在手里把玩。

“烟花”他低声呢喃，眼中闪烁着危险而兴奋的光芒。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邀请，更是一份投名状。苏媚烟那个女人，是在逼他在这座刚刚被他踩在脚下的城市里，再干一票大的。一票足以让罪恶之城都为之侧目的大事。

“真是有意思。”周凡的嘴角，缓缓勾起。

他转过头，看向还僵立在原地的洛冰璃。

此刻的她，像一尊即将破碎的冰雕，美丽，却充满了裂痕。

“刚才，表现得不错。”周凡走到她面前，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拂过她冰冷的脸颊，“很有职业素养。”

洛冰璃的身体，因为他的触碰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终于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是混合着羞辱、愤怒与不甘的烈焰。

“你满意了？”她的声音沙哑，像是在泣血。

“不，还不够。”周凡的笑容，如同深渊里的魔王，“一个合格的工具，光有服从性是不够的。还得有脑子。”

他收回手，转身走向客厅的沙发，悠闲地坐下。

“现在，履行你作为‘战利品’的第二项职责吧。”

周凡翘起二郎腿，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空位。

“坐。”

“复盘一下，刚才我和那个女人的整场交锋。我要你从她的每一个微表情，每一句话的潜在含义，以及我的应对策略，分析出她的目的，她的性格，以及她背后那个‘苏媚烟’，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什么时候分析到我满意了，什么时候，你才有资格去休息。”

周凡的声音，平静而冷酷。

“这，是你成为我暗影女王的第二课。”

“主题是——如何像一个真正的猎手一样，去剖析另一个猎手的獠牙。”

洛冰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窗外的月光照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但这一次，她的眼中，除了痛苦，似乎还多了些别的东西。

一种，被强行点燃的，名为思考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