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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章 众人与众人之选

第489章 众人与众人之选

晚秋的最后一场雨,已经带上了些许刺骨的寒意。

瑟尔夫把最后一捆湿透的麦秆扔进谷仓,抬起骼膊抹了把热汗,重重地吐出一口白气。

“可算是干完咧!”

收获季总算结束了。

虽然命运并非尽善尽美,比如他忘了留意天气导致晾晒的麦秆泡了汤,比如今年领主没有打猎也没有剩下来的野猪和鹿肉可以分,但今年的秋天过得也还算凑合。

他是个容易满足的人。

一年中最繁重的劳作终于可以告一段落,接下来他将在温暖的被窝里度过漫长而安逸的冬天。

这是坎贝尔最冷的时节,却也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季节,因为也只有这时候他才有时间造人。

或许明年开春之前,他家里又能添一个小生命。

想到这里的瑟尔夫心中不禁浮起一丝暖意,哼着小曲回了自己的小窝棚,揉了揉那一只只脏兮兮却机灵的小脑袋。

虽然只有二十出头,但他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不同于雷鸣城的市民们,北溪谷伯爵领的人们结婚总是很早,十六岁才算成年,十四岁就在造人。

而瑟尔夫生长的卢克维尔男爵的庄园也是如此,他们拥有一位励精图治的男爵,慷慨地免除了他们的“贞洁税”,还许诺结婚的新人将优先分到自己的窝棚和田。

在奥斯大陆的大多数地方,当一个农奴的女儿出嫁时,她的父亲按惯例是必须向领主支付一笔费用的。

尤其是嫁到隔壁的村庄,那对普通人来说将是一大笔钱。

这里必须得替男爵解释一句,雷鸣城的市民们总喜欢夸大其词,在他们的小说里把“贞洁税”歪曲成“初夜权”,顺便再污蔑一下他们最瞧不起的农民,说这些愚昧的家伙主动把妻子献给领主老爷辟邪。

真是愚不可及的说法!

辟邪为什么不找牧师和修女?

事实上,这帮家伙只要去乡下走一圈就知道了,甚至不用去到太远的地方,银松镇就够了。

连他们自己都瞧不上的婆娘,更有品味的领主老爷怎么可能看得上?

但凡长得漂亮一点,不是去了雷鸣城,就是去了领主或者骑士的庄园,压根不会成为农奴的夫人。

不过瑟尔夫也听说过,有的男爵会以此为要挟,只不过目的也并不是为了新娘的初夜,而是从新郎那儿再额外讹一笔钱。

没有钱,用劳动来换也行,而正常人都是会同意的,毕竟多数时候也只是给领主的仆人修修篱笆,或者掏个鸟窝而已。

为什么是给仆人修的?

鬼知道为什么!

不过在家门口修篱笆,总比去几十里外开荒好,他们哪敢在这时候顶嘴,有这时间都把活干完了。

总之,由于卢克维尔男爵的励精图治,生活在他治下的农民就和那地里的庄稼一样蓬勃生长着。

虽然单薄,但充满了希望。

没有小恶魔的骚扰,瑟尔夫生活得很幸福,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耕秋收,冬天修修工具,然后和妻子滚床单如果有下辈子的话,他希望自己的灵魂一定要投胎到这风水宝地。

尤其是在见过了暮色行省的流民之后,他心中的那份小确幸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能为卢克维尔男爵效劳,是他不知道多少次投胎修来的福气。

不过,今年似乎与以往不同。

就在谷仓大门合上的第三天,他还没来得及享受几天清闲的日子,庄园的钟声便响起了。

“所有人,到庄园前院集合!立刻!”

那钟声催得人心慌,瑟尔夫和他的同伴们满心困惑地聚在泥泞的院子里,伸着脖子张望。

“这是要干什么?”

“难道是给我们找活儿”

“活儿?这个季节?”

“我们的老爷是不是疯了”

瑟尔夫的好友,一个名叫皮特的壮实小伙,忽然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嘀咕起来,“这个季节总不能让我们去开荒吧?地都快上冻了。”

瑟尔夫也觉得这事透着诡异。

开荒?

现在?

田里的泥巴比矿还硬!

用脑子来想,他觉得领主就算不爱惜他们,也得为仓库里的那些锄头和铁锹考虑。

那些古董可有些年头了,弄坏了他都觉得可惜。

瑟尔夫的困惑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个身形干瘦的男人,很快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他穿着一身体面的棉服,面无表情的脸就象庄园外面冻硬的泥土,而皱纹则是田埂,看不出喜怒。

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敢喘气。

他们都认得这位先生,他是男爵的管家,整个庄园除了男爵一家,所有人都得对他行礼。

冷漠的视线扫过人群,管家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指向停在院子里的几辆篷车。

“都跟上。”

没人吭声。

所有人都乖乖的跟了上去。

篷车很快上路,马蹄的嘚嘚声让人心慌之馀,更是又多了一分心神不宁。

瑟尔夫和皮特跟在篷车的后面,眼睛不断瞟向那篷车后面扎紧的布帘,看着时不时露出来的货箱,心中泛起嘀咕。

老爷到底要干什么?

可惜,没有人回答他们的问题。

所有人都被带到了庄园北边一片光秃秃的空地,不远处是稀疏的树林,林子里好象有只黑熊窜了过去。

寒风卷过,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瑟尔夫和其他百来个农奴缩着脖子,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直到,管家示意仆人掀开篷车上的布帘。

车上装的不是农具。

那里没有锄头,没有斧子,也没有开荒用的重犁,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把整齐码放的燧发枪。

漆黑的枪管在晚秋的日光下散发着森然的寒意,站在这里的农夫们心头都是猛地一沉。

这是要打仗了?

“每人上前,领一支枪。”管家没有说话,这次是赶车的仆人,大声嚷嚷着下令。

农奴们骚动起来。

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壮着胆子开口,看着给他们发枪的领主仆役,紧张地问道。

“大人,这是这是要打仗吗?”

那仆人显然也不知道太多,一边把枪塞给他,一边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

“不一定,只是例行的训练。最近北边不太太平,在闹匪患,领主也是为了你们好,那些绑着绿头巾的家伙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听着仆人敷衍的声音,众人面面相觑,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

他们都觉得男爵怕是疯了。

他们虽然是农奴,但不聋也不瞎。

早在秋天到来之前,他们就听那北边来的行商说了,奔流河的商路又恢复了,艾琳殿下的军队将绿林军打得落花流水,那些土匪们早就跑得没影了。

如今北边哪还有匪患?

相反自打裁判庭去了那里,那里安全得不得了!

他们环顾四周一圈也找不到要打的对手,难道领主要他们去打万仞山脉里的矮人吗?

然而管家那张死人脸,明摆着不打算回答任何问题。

农奴们不敢反抗领主的权威。

在这里,男爵的意志就是法律,管家的话就是命令。

他们只能压下满心的恐惧和疑虑,排着队,用冻得发僵的手,从箱子里领走那沉重的武器。

训练很快开始了。

来的是一位孔武有力的外乡人,他的脸上有一块烫伤的痕迹,操着浓重的莱恩王国口音。

必须得说的是,虽然莱恩人不如坎贝尔人能打,但这位佣兵模样的男人却比男爵的侍卫专业得多。

他只用了不到一刻钟,便教会了他们服从与纪律。

“排成三列横队!快!”

“举枪!瞄准!开火!听说你们坎贝尔人在娘胎里就会打枪,这就是你们的水平吗?动作快点!”

“第一排后撤装填!第二排上前——!”

呵斥的声音让瑟尔夫暂时忘记了满肚子的困惑,和其他农奴们一起填进了整齐的线列。

他们的确是天生的战士。

莱恩王国的农民得从装弹和适应枪声开始学起,而他们拿到枪就可以开始操练队形了。

其实队形他们也会,只是时间长了会忘,需要有人来训他们两声,唤醒他们的肌肉记忆。

噼噼啪啪的枪声响起。

那个外乡人教官似乎很满意他们的表现,嚷嚷了一句“你们真他娘是个天才”,而这也是瑟尔夫今年听到的第一句夸赞,憨厚的脸上不禁浮起了一抹笑意。

人们总说坎贝尔公国是骑士之乡的典范,但他却从不这么认为,明明火枪才是他们的骄傲。

据说在那遥远的旧纪元,国王的军队需要集结上千名长矛手,并付出惨重的代价才能战胜一名白银级的超凡者骑士。

然而现在,一支坎贝尔的百人队就够了,密集的火力足以让白银级的超凡者退避三舍。

而黄金级乃至铂金级的超凡者,也可通过队列与队列的配合以及炮兵的支持来将其击败。

当然,如果对方是魔法师,那会有些麻烦,需要考验指挥官的战略调度以及对各种法术的熟悉。

不过那些都是指挥官需要考虑的事情,身为士兵的他无需操心那些复杂的东西。

他只需要站稳,装填,然后开火——

直到战争胜利。

紧张而忙碌的训练持续了一整天,直到黄昏来临,出了一身热汗的农奴们才获得稍微的喘息。

他们试着和教官套近乎,然而教官却冷着脸,对所有疑问一概不答,沉默地就象远处的树林。

“我们到底在和谁战斗?”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北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教官的回应只有一句——

“闭上你们的嘴,管好你们的枪,想活下去就老老实实练,有问题去问你们老爷。”

他们可不敢问自己老爷。

整个训练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很消沉。

也许是看出了他们的消沉,在他们被赶回自己的窝棚之前,那位教官终于再次开口,给他们扔下了唯一的一句承诺。

“这次的训练不会太久,冬天结束之前就会让你们回家。”

冬天结束之前就能回家

虽然这意味着他们的假期泡了汤,但人们的脸上还是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觉得日子有了盼头,训练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还了枪之后,瑟尔夫拖着沉重的身子,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了家中,心里反复揣摩着教官那意味深长的表情。

虽然揣着满肚子的疑问,但他却觉得这句承诺还是很合理的。

庄园的农活总是需要人干的。

总不能让男爵和管家大人,亲自去种地吧?

艰难的日子总是健步如飞。

一开始众人在庄园北边的空地上训练,但很快训练的地点就换到了更掩人耳目的地方——伯爵的猎场。

在这里他们看到了其他村的小伙子,他们惊讶地发现受到动员的不只是自己的村庄,还有好多个男爵领的村子。

接下来要训练的是多支部队联合推进。

他们将以千人队为单位,在友军的火力掩护下向前挺进,并在与敌人足够接近之后开火还击。

不远处还有其他队伍。

至少瑟尔夫听见的枪声不只是一片,远处的森林中还有练习剌刀拼杀以及冲锋的呼喊。

天气越来越冷了。

然而比天更冰冷却是他的心,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他突然就回不了家了,他只能求人帮自己给家里带句口信。

那仆人满口答应,但究竟有没有做,他也只能祈祷那位先生的良心,看着自己祖祖辈辈为卢克维尔男爵效劳的份上不要骗自己。

训练营里的日子,就象北溪谷的天气一样,一天比一天冷。

十二月初的寒风已经可以卷着雪沫,像沙砾一样抽打在帐篷上,让人不禁担心那风雪会将他们连根拔起。

瑟尔夫和他的同伴们还裹着秋收时那身单薄的粗麻布秋衣,男爵似乎忘了给他们发冬装,而伯爵也没想起这件事情。

他最近才知道,这次的计划并不是男爵的主意,而是伯爵的意思。至于伯爵的后面是谁,那就不得而知了。

一些消息灵通的伙计似乎猜到了要出远门,揣了点家里带的南瓜干在身上,但也早在上个星期就吃完了。

现在所有人唯一的食物来源,就是领主仆人们分发的粥食。

那是一种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麦粥,每天两顿,和平日里服徭役时一样。只不过人一多起来就有个问题,按照人头数配发的粮食一定没法喂饱每一个人。

先来的一定能吃饱,而后来的总是没得。

绝望和不满如同帐篷外的霜冻一样,在营地里无声地蔓延,人们开始小声抱怨,咒骂暮色行省的刁民们不让他们的老爷省心,害得明明有粮食的自己和他们一起饿肚子。

“北边的匪患”

夜里,瑟尔夫挤在如雷的鼾声中根本睡不着。他盯着黑暗的帐篷顶,反复咀嚼着这个印象快要模糊的词。

他们在这里操练了快一个月了,吓得森林里的鸟儿不敢落脚,却一个土匪的影子都没见到。

倒是前几天有几个不长眼睛的伙计想偷偷溜回家,却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佣兵按倒,竟然为这点事儿把人吊死了。

卢克维尔男爵从不这样。

他对农奴的爱惜,就象对农具的爱惜一样,连鞭子都不舍得用,不是偷了东西,往往打几棍子就放了。

但这帮家伙是来真的。

战争还没开始,他们瞪大的眼睛就已经红了

转折点发生在十二月的第二个周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营地黎明的死寂。

一名骑兵不顾泥泞,一路狂奔到千夫长的营帐。只见他翻身下马,盔甲上还带着冰碴,一刻不停地冲了进去。

瑟尔夫的心脏猛地一跳,跟着那急促的脚步一同七上八下了起来。

而也就在这时,他旁边的皮特却用骼膊肘捅了捅他的肋骨,压着嗓子兴奋地说道。

“是传令官!我们可以回家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担心瑟尔夫忘了似的,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还记得吗?我们出发之前,教官和我们说的那句!”

瑟尔夫的脸上这才露出恍然的表情。

皮特不提这件事,他还真差点忘了。好象的确有人和他们说过,冬天结束之前就能回家。

他紧绷了一个月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甚至已经在想着如何应付妻子和孩子们的埋怨,将今年冬天亏欠的陪伴补上。

然而不幸的是,冰冷的现实很快击碎了他的幻想。

千夫长和那骑兵一并走了出来,却没有宣布他们可以回家的事情,而是用高昂的声音喊道。

“所有人集合!”

集合?

皮特愣住了。

集合去哪儿?

瑟尔夫也呆住了。

他们知道回家的路,给他们点干粮带着,他们自己就走回去了,以前都是这么干的。

但这次却不一样。

他分明听见那千夫长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回家”,而是一声嘹亮的“出征!”。不等他将那满肚子的困惑问出来,他就随着那浩浩荡荡的人潮,和漫天的碎雪一同卷进了那风雪中去了

瑟尔夫终于离开了那个被他诅咒了快三个月的营地,和其他一脸茫然扛着燧发枪的农奴们一起。

有了被吊死的前车之鉴,倒是没有人敢逃跑。何况周围有骑马的士兵虎视眈眈,谁也不敢赌自己是跑得最快的那个。

总之

先跟着好了。

然而行进的方向却让所有人再次感到了困惑,他们明明是为预防北边的匪患而训练,长官的靴子却指向了南边。

队伍被拉到了奔流河的岸边。

这里有一座小型的码头,码头边上停满了大大小小的平底驳船,主要是用来运粮食的,有时候也会带带客人。

不过今年和往年不同。

收粮食的行商都被赶走了,尤其是安第斯家族的商队,更是连一个都没看到,这座码头自然也就荒废了,冷清的就象被亡灵占领了一样。

河水在寒风中翻涌着灰色的浪花,一如那农奴们心中的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要迈去哪。

所幸跟在千夫长身边的那名骑兵走了过来,扯开嗓子大喊了一声,催促着他们上船。

“上船!快!”

带着那一肚子的困惑,人们推搡着进了狭小的船舱。船舱里散发着一股谷壳发酵的酸味,就象牲口住的畜棚一样。

“快点!往里面再挤挤——”

“这艘还能再上三个。”

“赶紧进去!”

在那催促声中,狭小的船舱被硬生生塞了二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像沙丁鱼一样挤在棚子底下,枪托抵着地板,膝盖顶着别人的屁股。

驳船的缆绳被解开,船很快动了,在冰冷的河水里摇晃着臃肿的身子,顺流而下。

那颠簸让不少小伙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坎贝尔公国虽然靠海,但不是每个人都坐过船。

压抑的气氛让人窒息,而更令人窒息的是那突然传来的呕吐声,以及弥漫在空气里的臭味。

瑟尔夫被挤在船舱的角落,通过狭小的缝隙看着不断远去的岸边,祈求着圣西斯的庇佑。

而也就在这时,船头的方向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一名神情严肃的骑士扈从踏进了甲板。

他穿着精良的锁子甲,手按在剑柄上,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船舱内挤成一团的农奴。

虽然他不是白银级强者,但他的眼神明显比白银级的超凡之力还要有威慑力。

至少瑟尔夫敢在枪炮齐鸣的战场上和超凡者对视,却不敢与这家伙对上视线,更不敢想得几支百人队才能将他摆平。

或许——

几支也没用。

超凡者大不了一剑把他杀了,但这家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把他身边所有人都淹死在冰冷的河水里。

船上的骚动立刻平息了。

扈从站立在船头,任由呼嗖的河风肆虐,吹动他那绣着格兰斯顿家族徽记的袍子。

船舱里的众人早就知道动员他们的是谁了,不过这确实是格兰斯顿家族的徽记头一回出现在他们面前。

看来伯爵终于准备好了。

那骑士扈从也开口了。

“坎贝尔的士兵们!先王陛下的子民!虔诚而善良的圣西斯仆人,格兰斯顿家族在此召唤你们!”

众人都在等待着他的下文,一些人的心中已经隐隐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感觉有很坏的事情要发生。

而果不其然。

那扈从的下一句话,彻底揭开了伯爵的密谋,并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推到了万劫不复的崖边!

“这头无耻的豺狼篡改了遗诏,篡夺了不属于他的公爵头衔。他没有受到‘传颂之光’的承认,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真正的遗嘱一直保管在格兰斯顿家族的城堡,真正的继承者是我们的杰洛克陛下,而这一法理已经得到了王国国王的承认与证明!”

“卢克维尔男爵,以及所有北方的领主,将响应德里克·格兰斯顿伯爵的号召!我们将拥立杰洛克陛下,成为公国的新王!”

船舱内一片死寂,随后一片喧哗,愤怒与惊恐的声音差点将这小船给掀翻过去。

“你,你想干什么?!”

“你疯了吗!”

“我不跟你们闹了,让我下去!”

一个公国,竟然出现了两个君王!

瑟尔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听不懂什么“传颂之光”,但他听懂了后半句。

这家伙——

是要造反!

冷汗浸湿了他的背后,他从未如此惊恐。因为不只是格兰斯顿伯爵能吊死他一家老小,大公陛下当然也行

“安静!”

扈从“铿锵”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借着船舱外的天光,雪亮的剑锋在阴沉的天空下折射着刺骨的寒意,也震慑住了人们骚动的声音。

船舱里只剩下牙齿打颤的声音。

看着这群被吓破了胆的农奴,扈从面无表情。他将长剑竖在身前,剑尖直指船舱的棚顶。

“诸位,我知道你们心中充满了恐惧,但我希望除此之外,你们卑微的灵魂里也有一点别的东西。譬如对领主的忠诚,对圣西斯的热忱,以及不惜一切捍卫秩序的决心!”

“你们是为了坎贝尔的未来而战!为了我们所有人的未来,为了不被带进那无底的深渊里,杰洛克陛下需要你们的勇武!”

“如果你们不想活在一个耕者无其田的时代,那就与我们的陛下一同战斗吧!”

瑟尔夫的大脑一片空白,已经听不见船舱里嘈杂的声音,也来不及捋清那混乱而又缜密的逻辑。

如果有个聪明人在这里,大概会逐条驳斥那蛮不讲理的逻辑——

传颂之光固然没有选择爱德华,但也没有选择杰洛克。

他们根本不是在捍卫秩序,而是在打破秩序,且只因众人的选择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而耕者无其田更是荒谬至极,农奴们种的田从来就没有属于过他们自己的,更不会因为他们打赢了另一个领主就属于他们自己。

但僭主都很聪明。

当爱德华向平民们让渡权力的第一时间,他们便意识到有个蠢货在动摇他们的根基,于是根本没有姑息。

为钻石开什么拍卖会只是障眼法,这个大公在意的压根就不是钱和王冠上那颗亮晶晶的钻石,一切都是为了借助科林公国的力量来办他自己的事情!

而艾琳显然也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她把工业积攒的财富挥霍在了无用的福利与教育上,那是比她的兄长更糟糕的事!

一旦坎贝尔人真的摆脱了愚昧,他们将释放出一头恐怖的怪兽,而这头怪兽会最先吃掉自己身上的肿瘤。

那颗肿瘤,就是他们自己。

奥斯历1053年12月,坎贝尔公国的溪谷平原没有一粒粮食运往雷鸣城的港口,但运粮的河面上却诡异地飘满了压着吃水线的驳船。

浩浩荡荡的大军兵分两路,贵族们的联军直奔坎贝尔公国的首府坎贝尔堡,而伪装成运粮船的士兵们则直取雷鸣城的郊区,与迷宫中蠢蠢欲动的恶魔们里应外合。

一场席卷公国的浩劫,正在悄无声息中来临

坐在安第斯庄园里的爱德华看完了手中的密信,叹息一声,将信轻轻送进了壁炉。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而那也是科林先生一直以来对他的提醒。

没有任何一个贵族会姑息他所推进的变革,他们不会等到坎贝尔的春天来临之后再掀桌子。

想到那个躲在阴影中偷着乐的国王,爱德华那张年轻而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拳头死死捏紧。

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站在壁炉前的爱德华头也不回,冷声说道。

“进来。”

门开了。

走进来的是他的管家,看着他微微行礼。

“陛下。”

爱德华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们走到哪里了?”

管家愣了下,随后表情沉重地说道。

“他们已经到了你的城堡。”

爱德华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

“我们的人呢?”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出发”

那张紧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走到了书房的窗边,看着外面稀疏的白桦树,盯着看了许久,冷冽地说了一句。

“很好。”

等收拾完那些不听话的封臣,下一个就是那个昏昏欲睡的老头。

他发誓,要让那家伙付出代价!

坎贝尔人流的每一滴血,都会由莱恩人来偿还!

“陛下”

听到管家的声音,爱德华将头转了过来,面无表情地说道。

“还有什么事吗?”

因为心中带着怒意,他的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冷意,就象拍打着玻璃窗的寒风一样。

管家直愣愣地盯着他的额头,许久都不知如何开口,最终默默地递来了一面镜子。

爱德华微微皱眉,接过了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是愣了一下。

那冷冽的寒霜不止爬上了窗沿,也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他的头顶。只见那如正午阳光一般耀眼的金发,竟是钻出了几缕银丝。

奥斯历1053年12月,意气风发的坎贝尔公爵正值壮年,刚刚度过他的三十六岁生日不久。

因为局势微妙,今年的生日他并未大操大办,只在皇后街的“晨曦之拥”酒店,与来自迦娜大陆的朋友以及城中的贵族和市民们小聚了一下,表示王室对工商业者以及远洋贸易的支持。

爱德华摸了摸自己的鬓角,好久才回过神来。

他长白头发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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