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下一区域的宽阔大道并没有延伸很远。

在他们前进了大约几百米后，前方的通道再次像融化的蜡一样开始流动重组，最终在他们面前形成了三个散发着不同光芒的全新入口。

墙壁之上，光之符文缓缓凝聚，形成了新的规则说明：

【此处为智慧的岔路口，力量无法通行。

【三门三锁，唯有知识是钥匙。请选择你们擅长的领域。

“看不起谁呢？”布洛克看到力量无法通行这几个字，很是不爽地哼了一声。

莱恩皱起了眉头，他握了握拳，感受到了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憋屈感。

这种纯考验脑子的关卡，是他最不擅长的。

凌霜走上前，仔细观察着三扇门。

左边的门散发着幽蓝色的冰冷寒气，门上流淌着无数魔法符文组成的细线，复杂而精密。

中间的门呈现出厚重的岩石质感，上面刻画着齿轮、杠杆和奇特几何图形构成的浮雕，充满了古代工程学的美感。

右边的门则是纯粹的黑暗，没有任何花纹，只在门中央悬浮着白色光芒构成的巨大问号在缓缓旋转，散发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气息。

分工，变得不言而喻。

“冰元素魔力回路的过载模型。”凌霜看着左边的门，眼眸里露出几分棋逢对手的兴奋。

“这是女巫学院毕业考试的最后一道大题，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失传的原版。”

她转头对众人说道：“这个我来。”

说完，凌霜便走上前伸出手在门上那些复杂的魔法符文上，用特定的顺序节奏开始点触。

她的每一次触碰都会熄灭一道符文，同时点亮另一道。

在连续进行了上百次精准无比的操作后，门上所有的蓝色光芒最终汇聚到了一点，随后消散。

门，打开了，露出一条通往深处的通道。

凌霜没有立刻进去，而是退了回来，示意下一个。

“嘿，到我了。”布洛克搓了搓手，大步走向中间那扇充满几何浮雕的石门。

他眯起独眼，只看了一眼就发出了属于工匠的赞叹：“鬼斧神工！这是互锁式非欧几里得空间榫卯结构，我只在矮人最古老的建筑手稿上见过它的草图。据说能用十三块形状不规则的石头，搭建出互相锁定，却找不到任何一个支撑点的完美拱门。”

【虽然听不懂，但我大受震撼jpg】

【前面的，我也听不懂，但我知道我肯定搭不出来。

布洛克绕着石门走了一圈，时不时用他的手敲击着不同的浮雕。

他在倾听，倾听石头的声音，寻找着它们之间咬合的应力点。

最终，布洛克停在了一块位于门框右下角毫不起眼的浮雕前。

他用拳头以三长两短的节奏，对着那块浮雕重重地锤了五下。

“轰隆隆……”

看似是一个整体的巨大石门，其上成百上千个零件同时向内部收缩、折叠、旋转。

仅仅几秒，一扇完整的门就变成了一堆结构精巧的零件，收纳进了墙壁之中。

第二条通道，也打开了。

布洛克拍了拍手上的灰，咧着嘴对薇薇安和莱恩笑道：“轮到你们了。”

一个精通魔法理论，一个专攻古代机关学。

这图书馆的设计者似乎将这里的考验，变成了对整个团队专业能力的一次全面面试。

现在，只剩下最诡异的第三扇门了。

莱恩和薇薇安一起走到了那扇只有问号的黑门前。

当他们靠近时旋转的问号停住了，一道光芒在门上缓缓组成了一行新的文字。

【问题：一艘船，在航行中不断更换木板。当船上最后一块旧的木板也被换成新的之后，请问，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请选择：左侧为是的道路，右侧为否的道路。

文字下方，那片黑暗真的分开了，形成了两条同样深邃的道路。

问题出现后，布洛克和凌霜凑了过来。

“这算什么问题？”布洛克第一个发表意见。

“所有的零件都换了，当然不是原来的船了！这就像我的战斧，要是斧柄、斧刃、甚至上面的符文都换成新的，那它就是一把新的斧子！”

他指着代表“否”的右侧道路，认为答案显而易见。

“我不同意。”凌霜立刻反驳。

“船的形态没有变，它的概念，那艘作为载具的船，依然存在。就像一个人的身体细胞每时每刻都在更新，但你依然是你，因为你的灵魂和意识没有改变。这艘船的灵魂，也就是它的存在本身，没有变。所以，它还是原来的船。”

她指向了左侧，代表“是”的道路。

一个工程师，关注的是物质组成。

一个魔法师，关注的是形态与灵魂。

两人的观点截然相反，谁也说服不了谁。

他们都看向薇薇安和莱恩，想听听他们的看法。

莱恩皱着眉头，这个问题让他感觉比跟德拉古打一架还累。

他思考了很久，最终说道：“如果这艘船还能航行，还能打仗，那它就是一艘船。至于是原来那艘还是新的，有区别吗？”

莱恩的观点是彻底的实用主义，直接绕开了问题本身。

直播间的观众也吵成了一团。

【特修斯之船！卧槽，我在我们学院的哲学课上听过这个悖论！

【这根本就没有标准答案啊！这怎么选？

【我站矮人大叔，零件都换了肯定就是新的了，没毛病！

【我站女巫姐姐，名字没换，外观没换，它就还是它。

所有人都看向薇薇安，这位团队的最终决策者。

薇薇安没有说话，她只是觉得这一幕很滑稽。

前世在网上和人辩论过无数次的哲学问题，竟然成了异世界生死攸关的谜题。

她看着争论不休的队友，缓缓开口。

“你们说的，都对。”

薇薇安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布洛克从构成材质的角度定义了它，所以答案是否。”

“凌霜从形态与概念的角度定义了它，所以答案是是。”

“而莱恩。”薇薇安看了一眼身边这个一脸“你们怎么这么麻烦”的狼人。

“他从功能的角度定义了它，直接否定了问题的意义。”

她摊开手对着三脸懵逼的队友和满屏问号的观众，露出项目经理给甲方爸爸科普时的标准微笑。

“所以你们看这个问题本身，就不是一个有唯一答案的问题。它的答案，完全取决于你选择的定义标准。”

“一个根据不同标准可以产生无数个正确答案的问题，你觉得，出题人会把它放在一个只能二选一的岔路口吗？”

“如果选择是是对的，那就否定了布洛克的逻辑。如果选择否是对的，那就否定了凌霜的逻辑。这个图书馆的建造者，那位星辰法师，她会如此粗暴地否定其中一种智慧吗？”

薇薇安的声音在回廊里回响。

“我猜，她不会。”

“她真正想考验的，不是让我们去选择是或否，而是考验我们有没有能力去质疑问题本身。”

她的话说完，整个空间陷入了沉寂。

布洛克和凌霜张着嘴，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

莱恩的金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小震撼。

就在所有人都被薇薇安的这番论述所震撼时，那扇漆黑的门发生了变化。

代表是与否的两条道路，缓缓地消散了。

而在它们中间的位置，一扇星光构成的门悄然浮现。

【恭喜。

守护灵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赞许。

【当面对悖论时，唯一的答案就是跳出悖论本身。

【考验……全部通过。

薇薇安看着眼前的结果，唇角扬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愣着干什么？难道还要我请你们进去喝下午茶吗？”

这一次，没人再质疑她的话。

布洛克与凌霜跟在她身后，通过了各自打开的通道。

莱恩看着她那看起来依旧有些单薄，但此刻却无比可靠的背影，默默地收起了自己紧握的拳头，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