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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连遭打击

傅贝子是被后颈一阵火辣辣的钝痛给搅醒的。他费力地掀开眼皮,眼眶一阵发酸,恍惚间还以为躺在自家府邸那张填着檀香末的软枕上。可身下粗粝的石板硌得他骨头生疼。他猛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这一醒,倒不如不醒。

帽子早不知被哪个杀才摸去了,袖袋、里袋,被他哆嗦着手掏了一遍又一遍,空的,比他的肚子还空。

饥饿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的五脏六腑,拧着劲儿地疼。一股浊气猛地从胸臆间直冲顶门,他挣扎着爬起来,也顾不得什么体统仪态,捶打着胸膛,跺着脚,一根颤抖的手指直戳向灰蒙蒙的天。

“列祖列宗啊,你们睁开眼瞧瞧!这成了什么世道!”他嘶哑着嗓子,从退位骂起,骂军阀混战,骂人心不古,骂那些昔日在他府门前摇尾乞怜的奴才如今都翻了天。

他将自己如何被骗,如何被抢,如何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泥淖的遭遇,一股脑地倾泻出来,字字血,声声泪。

周遭渐渐围拢了一圈人,长衫的,短打的,男的,女的,一张张脸上是木然,是好奇,是看猴戏般的兴味,独独没有他期盼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悯。这冷漠像冰水,浇得他心头火愈发炽烈。

他猛地调转矛头,手指划拉着围观的人群,“滚!都给我滚!有什么好看的!一群无知蠢物!”

人群中一个穿着歪扣短褂的汉子笑了,露出一口黄牙,他朝前踱了一步,一口浓痰“呸”地啐在傅贝子脚前的地上。

“哎哟呵,爷们儿,”那汉子嗓音带着市井特有的油滑,“你要是不骂,看你穿的溜光水滑的,爷还真不敢动你。可你小子这一通骂,算是把底儿泄干净了!没毛的凤凰不如鸡!今儿老子就发发善心,教教你这街面上的规矩!”

说罢大手一挥,身后两个精瘦的混混应声蹿上。拳脚像雨点般落下,专往软肋、肚腹上招呼。傅贝子起初还想格挡,可他半点骑射功夫未学,自个多年的养尊处优哪里会打架。

几下便被放倒在地。布鞋踹在他身上,他蜷缩着,护住头脸,鼻腔里充满了血腥气,耳边是那三人肆无忌惮的哄笑和污言秽语。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为首的汉子打累了,喘着气朝傅贝子身上又啐了一口,“咱哥几个往后出去可有的吹了!咱也是揍过王公贝子的爷们儿了!走,喝酒去,今儿个高兴!”

三人勾肩搭背,说笑着扬长而去,留下傅贝子像一摊烂泥般瘫在地上。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无处不疼。他四仰八叉地躺着,望着那片黑暗的天,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夕。

就在不久以前,他还是正儿八经的贝子爷,库房里堆着几辈子花不完的银子,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肚子里装的虽不是经世致用的大学问,可金石字画、戏曲杂学,哪一样不能侃侃而谈?

如今……如今却身无分文,躺在这污秽的街角,贱得连路边的野狗恐怕都不如。一阵眩晕袭来,他闭上眼,耳边似乎飘来了熟悉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爹,您看那边……那是不是……”一个年轻,带着些许迟疑的声音,听着像是老三。

“是什么是!”一个严厉的男声立刻打断,带着不容置疑的呵斥,“早让你别跟这种“宗社党”来往,瞧见结果没有?大清早就亡了!他还活在自己的梦里呢!走走走,快走,晦气!”

另一个方向,又飘来妇人的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尖利:“哟,瞧瞧,那不是傅贝子吗?往日里多风光的一个人物……现如今再看看,你还觉得咱家日子过得清苦吗?省着点,总归能吃上一辈子安稳饭。往后啊,少在我跟前念叨!”

那一行眼泪,终究是忍不住了。它混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土,沿着肿胀的面颊,蜿蜒地、滚烫地滑落下来,滴在身下冰冷肮脏的石板上。

这究竟是真实的人间,还是他已经死了,坠入了无间地狱?否则,何以听到的,看到的,都像是在无情地鞭挞、嘲弄着他那早已腐朽荒唐的前半生?

然而,他的噩梦并未就此终结。当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挣扎着回到那处租赁的陋室时,关于他当街受辱的新闻,早已成了今夜京城大小酒肆里最富谈资的笑料。

翌日清晨,这消息便已摆在黑龙会小野有朋的案头。他指尖轻轻点着报告,嘴角掠过一丝冷意。“是时候了。”他微微颔首,“一个“乞丐”无声无息地消失,不会惊动任何人。你之前布下的那步棋,那个阿婵,用得恰到好处。”

身旁的属下躬身回应:“她本名白古娜,是属下叔父与高丽庆城白氏所出。家族嫌其出身低微,未赐姓,打发来支那听用,目前安插在八大胡同,专司消息打探。”

“很好,”小野赞许地点点头,“这颗棋子,要好生留着。”他目光转向另一侧,语气转冷,“安排两个人,去处理掉那个傅贝子。手脚务必干净。”

命令很快被下达。两名行动人员得令,径直朝着傅贝子租住的院落而去。这里早已不是昔日的贝子府,没有高墙深院,更没有护卫家丁。一道普通的院墙,仅凭一只飞虎爪借力,便能轻松翻越。

他们虽换了寻常布衫,却连随身武器都懒得更换。两把寒光内敛的肋差足矣。在他们看来,一个能被街头混混轻易揍倒的破落子弟,如何能抵挡帝国利刃的锋芒?死人是不会开口的,即便身上留下刀痕,北洋的巡捕房也多半只会草草了事。

“砰”的一声,房门被粗暴踹开。两道黑影如鹞鹰般直扑屋内炕头,手中肋差带着风声劈下,却意外地砍了个空!炕上被褥凌乱,人影杳然。

不等他们惊愕,耳畔已是锐器破空之声!两人躲避不及,肩头各中一镖,一阵刺痛传来。

“八嘎!有埋伏!”心中刚升起警兆,一股诡异的酥麻感已自伤口迅速蔓延开来。

“不好,镖上有毒!”两人强忍眩晕,奋力向屋外冲去,企图夺路而逃。然而刚窜出房门,一前一后两道劲风已悍然袭至!

两根木棍结结实实砸在身上,矫健的女子身影抢步向上,“啪啪”两脚,精准地踢飞了他们手中的肋差。未等他们做出下一步反应,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已然离地,被一股沛然巨力狠狠抡起,又结结实实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是两个如同铁塔般的蒙古汉子!他身高八尺有余,体魄雄健,对付这两个仅五尺上下的东瀛忍者,简直如同成人摔打稚童。说不清是镖上的麻药更快,还是那紧随而至、雨点般的沉重拳头更狠。

总之,这两名黑龙会的好手,很快便彻底失去了声息,“睡”得异常沉酣,再难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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