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进入陈家庄园,刚跨过门槛,一股浓郁气味便扑面而来。
饶是李钰早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猛地一滞,下意识地用袖子掩住口鼻,眉头紧紧皱起。
语气带着嫌弃“陈老爷,你家里也未免太臭了点,没有想到陈老爷爱好如此独特,喜欢住在这么臭的地方。”
陈万财听到这话,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瞪着李钰,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李钰一脸惊讶“陈老爷为何如此看着本官?难道本官说错了。”
陈万财眼中都喷火了,我家为什么臭?你还好意思问我。
这不都是你搞出来的吗?
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李钰不但手段卑劣,嘴巴还毒。
真是将明知故问演绎得淋漓尽致。
李钰无视陈万财要杀人的目光,朝着里面走了几步,但很快停了下来。
实在这味道太熏了,他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就在这儿谈吧。
陈员外能在如此环境中安之若素,谈笑风生,果然是非常之人,能行非常之事!佩服,佩服!”
陈万财被他这阴阳怪气的话噎得眼前发黑,强压下想要掐死对方的冲动,咬着后槽牙道:“伯爷,闲话少叙!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罢休?”
李钰收敛了调侃的神色,正色道:“很简单,粮食,现银。
门外上千百姓等着活命。”
陈万财深吸一口气,旋即猛地皱起眉头,被臭味熏得恶心想吐。
不敢再深呼吸,他道:“伯爷明鉴,小民思前想后,砸锅卖铁,也只能从牙缝里省出五石粮食!
这已是小民的全部心意了!还请伯爷笑纳,让门外乡亲们散了吧!”
“五石?”李钰被气笑了,果然是铁公鸡啊。
他伸手指了指门外黑压压的人群,“陈员外,你是觉得本官不识数,还是觉得门外这些灾民是假的?
五石粮食,熬成粥水,够他们喝一顿吗?”
“那……那伯爷想要多少?”陈万财心头一紧。
李钰伸出五指,陈万财试探地道:“五十?”
虽然涨了十倍,但只要能让李钰离开,似乎也能接受。
李钰摇头“白银,五千两。粮食,五千石。”
“多……多少?!”
陈万财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脸上的肥肉因为极度的震惊剧烈颤抖起来。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指着李钰,声音都变了调,尖锐叫道:“五千两白银!五千石粮食!
李钰!你这不是在要粮!你这是在抄家!是在抢劫!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这数目太大了,他孝敬官员,都还没拿出过这么多银子。
李钰看着他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只是淡淡地道:“既然觉得多,那就没有必要谈了。”
说完转身,拂袖离去。
那样子,仿佛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李钰走到大门处,看着外面的灾民,一脸沉痛道:“陈老爷没有那么多钱粮,看来咱们还要待在这里,明日咱们将陶罐加倍,陈老爷喜欢家里臭,咱们必须满足他。”
陈万财将李钰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想到明天将是今天两倍的粪弹攻击,他便浑身一哆嗦。
只感觉眼前一黑,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差点当场背过气去!
陈夫人哭喊着:“老爷!给吧!破财消灾啊!再这样下去,咱们陈家就真臭遍福清县了!这宅子也没法要了!”
陈万财脸色惨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
看着李钰即将跨出大门的背影,又想到明天要遭受的折磨。
最终,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化作了嘶吼。
“我给!!!”
这两个字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般,瘫软在了管家身上,眼神空洞,只剩下心痛。
李钰脚步一顿,缓缓转身,欣慰道:“陈员外,早该如此了,那就多谢陈员外的慷慨了。”
陈万财此时只想将李钰快点打发走,让家丁和护院将钱粮都搬了出来。
银子自然是给的银票,至于粮食,李钰没有再买,昨天灾民饿了一天,今天又饿了大半天,李钰便直接将粮食煮了。
这次众多灾民总算是饱餐了一顿。
虽然土地没有要回来,但这些灾民也不贪,现在能填饱肚子,活下来就不错了。
这么多天,这是第一次吃饱肚子。
一众灾民吃着吃着就哭了,不少人都要下跪给李钰磕头。
李钰没有骗他们,真的帮他们要到了粮食,让他们吃上了饱饭。
这和这里的官员完全不一样。
众人对李钰更加感恩戴德,剩下的粮食,李钰让众人装车,然后询问距离这里比较近的乡绅是谁?
众人想了想说是一名姓康的盐商,其富裕程度据说比陈万财还有钱。
家里小厮成群,光是用来当肉屏风的女子就有数十人,还专门培养有七八个美人盂,生活奢靡。
李钰拿出名单一看,康半城。
就他了,取这样的名字,一听就是有钱的主。
“都吃饱了吗?”李钰开口问道。
众人点头。
“吃饱了,那咱们就出发,去下一家。”
众人收拾一番,吃饱饭,身上也有力气了,走路也快了很多,不少灾民主动押着牛车前进。
李钰想了想,觉得五辆牛车不够,让林溪带着两名衙役去县城再买几辆,方便运粮食。
“老爷,他们走了。”
管家见到李钰带着灾民离开,给陈万财汇报。
陈万财松了口气,总算是走了,想到给出去那么多钱粮,心中便是一阵肉痛,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要去找郑伯庸问个清楚。
……
布政使司衙门。
郑伯庸正在批阅文书,见到陈万财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不由得皱了皱眉,放下笔,不悦道:“陈员外?何事如此惊慌,擅闯衙署,成何体统?”
陈万财强压着火气,先是草草行了一礼,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郑藩台,小民今日前来,是想向您请教一事。”
“哦?何事?”郑伯庸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
“小民就是想问问,那李钰带着灾民上门强行让小民捐赠,索要巨额钱粮,这究竟是李钰的意思,还是藩台你的意思?”
郑伯庸听到陈万财这质问的语气,心里有些不爽,但想到对方平时没少孝敬他,开口道:“陈员外,本官可从没让李钰去找你捐赠。”
见郑伯庸否认,陈万财心中冷笑,你名单都给了,现在却不想承认。
语气中带着埋怨“藩台,你这就没意思了!
你想要咱们这些乡绅出点血,支援一下官府,你直说便是!
咱们在你麾下讨生活,难道还能不给你这个面子?
何必让那李钰上门逼迫小民捐赠,搞得小民家中鸡犬不宁,颜面扫地啊。”
郑伯庸皱眉,“你给了?”
陈万财点头。
郑伯庸脸色沉了下来“谁让你给的!李钰上门讨要,你就给吗?”
陈万财人都懵了,你郑伯庸什么意思?
你让李钰上门讨钱,我给了,你还给我摆脸色。
那钱不是有一大半落入你口袋吗?
郑伯庸啊郑伯庸,没看出来你竟是这样的人。
说一套,做一套,真是小人!
我呸!